从陈继儒的文化选择看其文学趣味与文学成就
日期: 2020-07-30 16:00:00

  从陈继儒的文化选择看其文学趣味与文学成就
  作者:王璇丽  杨鑫
  摘要:陈继儒是晚明大山人,小品文大家。他对晚明小品文的兴起、发展、风格、价值都有精到的见解.他的文学呈现出对真情至性的崇尚、个性自我的肯定,充满了闲逸生活的追求,意象淡静典雅,意境清逸放旷,表现出独特的审美特征。
  关键词:陈继儒山人经营人生肯定个性真情至性
  陈继儒是晚明著名的“山人”,《四库全书总目》中说道:“道学侈谈卓老,务讲禅宗,山人竞述眉公,矫言尚幽。”他一生著述颇丰,涉及诗文、戏曲、小说、书法等多个方面,其文长于尺牍序传,隽雅风致,时出新意,取公安派之“信腕直寄,无法为法”的主张,又济复古派的典雅,风格独特。在文学方面他认为文“可以经世,可以出世,可以警世,可以垂世,可以玩世。心口笔舌,自相尔汝,自相师友,岂必南面皋比,麋尾送难载。”这不仅是陈继儒对文学的看法,也是其对人生的看法。
  一、选择“山人”崇尚闲适
  晚明时期,资本市场已经逐渐在中国的社会中建立起了自己的地位,传统的抑商思想在这个时期得到了反思。并且晚明时期由于政治对文人的压制,文人意想通过科举展乾坤之志的想法似乎变得更加的渺茫,于是文人开始投身于山林之中,隐逸之风大盛。在隐逸中经营着自己的人生,修生养性,他们常常悠然于逍遥退步之中,一抒自己的人生情怀,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,陈继儒将自己的人生放置于山林之中,成为了一名“山人”。
  陈继儒生活的吴中地区,隐逸之风尤盛。由于经济的发展,士人们可以通过商业获得更为富足的生活,而且还可以远离案牍之累,隐逸逐渐成为了一种风尚。在他的小品文中有了更多的对隐逸的描写。在《夏日即事》中写道:“吾乘小舟,避暑避客,高柳之下,密芦之侧。眷恋焚香,施簟布席,问拂酒觞,或游翰墨。酒罢科头,山前月白。”诗中抒发了他渔樵耕读闲逸自适的生活,悠游自在让人好生羡慕。他有隐士之名,却无无清贫寂寞之苦,有贵人的荣华,却没有案牍的辛劳。陈继儒,一个没有温饱之忧的士人,在隐逸时就多了几分游刃有余,多了几分洒脱。在他的作品中,看到的是隐逸的悠然,建立的是一种别样的人生意味。他将自己的人生重点放置于庙堂之外,在他的作品中可以清晰的看到,着重体现了一种生活无忧。他自己曾说:“性好山水,既不能如焦先、孙登露寝窟舍,又不欲如戴逵、陶宏景、郗氏办百万资,梁武起第,月给茯苓白蜜,但与九峰披剔岩窟,发除榛莽,结草堂药室以为居。”隐逸山林的悠闲和恬淡,托生出许多对人生的见解。他在《岩栖幽事》中写到:“三月茶笋尖肥,梅花未困;九月莼鲈正美,酒新香。胜客晴窗,出古人法书名画,焚香评赏,无过此事。”对闲适生活的向往是陈继儒作品中表现出来的一个主要方面。由此可见,“山人”对陈继儒来说不仅仅只是一个身份,而是一种经营人生的方式,隐逸此时已经作为了一种人生自觉的选择,士人在隐逸中获得一种适世的享乐惬意。
  对闲适生活的追求显示的是对人个性的崇尚,对生命本体的体认。他们在闲适的生活的中细细体味生活的真味,沉湎在这这样的悠闲中体味其中的真趣。希望在山林中寻找到生命的本真,也为自己满腔的乾坤之志寻找到一个可以寄托的对象。“山人”们真正追求的是人的内在精神与自然的结合,对本性的自热回归。在营造了惬意的隐居之所的同时,创造了乐山乐水进而怡养性情的境界。
  二、重视现世,经营人生
  陈继儒一生著录颇丰,这其中不乏有很多是谋生之作,例如其《妮古录》、《珍珠船》等一些鉴赏古玩、字画的作品,他因此受到了一些批判,认为其已隐居于山林,得了隐士之名,却有经常周旋于官绅之间,诟病者认为隐士就要声闻不彰,息影与山林之中,不应该身在江海之上而心居魏阙之下,以至于在《四库全书总目逸民史》中认为陈继儒:“并非高逸者,皆滥入者,未免择之不精也。”不可否认,陈继儒的谋生之作在文学价值确实值得商榷,但在晚明特殊的社会状况中却有特特殊的意义。
  晚明时期商业经济的发展已经到达了一个较高的阶段,文人开始了于传统相异的改变,那就是学会了“经营人生”。这些谋生文字带来的润笔之资是陈继儒一生中主要的经济来源,终其一生都未辍而不作。陈继儒在《陈眉公全集》中曾经对这个问题表明了自己的观点:“吾家希夷,尝揽镜掀鬓笑曰:‘非帝则仙。’赵辅国问径山钦禅师:‘弟子欲出家,得否。’钦喝云:‘出家乃大丈夫事,岂将相所能为’,说者谓具帝王福,然后可证神仙果,余谓不然,汉武帝何人也,西王母且以骨浊胎浊呵之,则下此将相又可知矣。当时,东方一岁星,日在殿庭中嘲悔调笑,武帝眼中不识,而乃从文成五利辈,索长生不死之术,非浊而何?今真人列仙,无日不游行人间,而士大夫为黄白女儿所愚,未尝学生,先学造死,转蜣丸与屠羊肆,岂不相去万万哉。”陈眉公认为包括帝王将相在内的一些人一心只希望得到成仙,向往那飘忽而不可及的生活,反而将现实生活遗忘了,还常常假托道学之口以掩饰自己的居心,并不了解道家哲学的真谛和关键,只一味追求那遥不可及的生活。要想真正“真人列仙”那么就需要真正体味人间的真谛,“真人列仙”就在人间,要学会生活,才能真正体悟到逍遥的真谛。陈继儒在此将道家飘渺的哲学和现实的世俗生活结合在一起,提倡人们重视现实的生活,而不是沉迷于飘渺不可及的幻化之中。
  在《小窗幽记》中陈眉公多次提到,人要注重现世的生活,要顺应自己的心性,看重现在,而不去追求那飘渺的未来,要及时行乐,快乐与否,仅仅在于自己的心间,如果能顺应社会、顺应自己的心境,就必然会获得快乐,而且这样的快乐没有必要掩饰,这是人性的表张。“无事而忧对景不乐,即自家而不知是何缘故,这便是一座活地狱,更说什么铜床铁柱,剑树刀山也。一杯酒留万世名,不如生前一杯酒,自身行乐耳,遑恤其他,百年人做千年调,至今谁是百年人?一棺戟身万事都已。”陈眉公毫不掩饰其对声色欲望的喜爱和追求,在他作品中也从不避讳对这个话题,“真放肆不再饮酒高歌,假矜持偏于大庭卖弄。”“认得当下真,是以常寻乐地。”“忧勤是美德,太苦则无以适性怡情,淡泊是高风,太枯则无以济人利物”陈眉公认为正是这种声色的享受才是真性情的表现,人生在就要活的真实坦率,不能骄矜在虚假的名声中。由此可以看出陈眉公对真情至性的崇尚。他在认真经营自己的人生,以追求真性情作为人生意义的真谛。并且,在文中陈眉公充满了自信,不论是对自己的文字还是对自己的生活都充满了扬扬的信心,在《书避暑》中云:“我有一草堂,南洞庭月,北峨嵋雪,东太岱松,西潇湘竹”平淡中充满了满足的自信。在他的小品里更是自在地表现自己的家园,在闲淡自如、风雅幽默的文字中显示其个性色彩,这是一种对自我人生的肯定,对自我人生追求的肯定。
  三、肯定自我,转变文学风尚
  晚明时期经济的迅速发展,使城市和市镇空前的繁荣。这样畸形发展的社会中,士人受到了市民文化和城市风俗的影响,他们的生活方式、人生哲学、价值观念、审美情趣等都开始向世俗化转变。自魏晋时期开始,士人们都追求一种超尘拔俗、远离世俗的生活方式,往往都有一种凌驾于世俗之上的气格。唐代,商品经济和城市进程比魏晋时期有了较大的发展,市民阶层也进一步壮大,但是士大夫们还是偏向传统的超凡脱俗的生活取向。随着商品经济和城市的空前繁荣和发展,晚明的知识分子在市民文化的影响下渐渐卷入世俗化的潮流理,世俗化成为了一种流行和风尚,把追求高雅看做是迂腐疏阔,而以入俗为风尚。
  从明代建立之初到成化的百余年间,是程朱理学的统治时代,“士大夫视周、程、朱子之说,如四体然,唯恐伤之。”哲学思潮在弘治年间转变,此时社会危机加强,社会矛盾激化,危及明王朝的统治。王守仁的“良知”思想开始萌芽,把天理融入人心,宣扬“心者,天地万物之主也。”提升了意识的作用和主体精神,强调以自我的意识和头脑为本体,来审视一切。这使士大夫回归到了一直被他们忽略的性灵和本体上来。其后王守仁的弟子王艮提出了“百姓日用”说,指出了百姓的温饱问题和生存权利,肯定了人对物质生活需求和合理性和人欲的合理性,它是符合人的天性的,将人欲和百姓的提高到了“天理”的高度。李贽更是毫不避讳的说“穿衣吃饭,即是人伦物理。除却穿衣吃饭,无伦物也。”使当时的哲学思潮和民生世俗日益贴近,这也是陈继儒在文学中倡导经营人生的原因之一。
  纵观其全部创作,小品文在其作品中占有较大的分量。在正统观念看来,小品文只是休闲娱性之作,只是文人生活的点缀。但是在陈眉公的作品中,小品文成为了其对真情至性的追求。他为“诗人满天下而性情之言希矣”感到遗憾,认为“文患不真耳”,其为文袒露真情,力戒虚伪。他宣称自己“宁为真丈夫,不为假道学。宁为兰摧玉折,不作萧敷艾荣”。小品文形式短小,在文体上没有过多的要求,作为一种非传统的体裁更便于表达个人的性情。在晚明强调个性自我的背景下,使文人们偏向用一种非传统的文体对传统进行反叛,同时小品文所涉内容多世俗化,更能为大众所接受,注重这样的文体在社会中更能够引起普通人的接受,这也是一种经营人生的方式,更重视的是小品文的教化作用,注重对传统文化精神的弘扬,陈继儒作《书葛道人》高扬葛成挺身而出的自我牺牲精神。在《陈眉公全集》中他对屈原寄予了深刻的同情,对阮籍的选择表达了深刻的理解。从其小品文中可以看到,谋生之所是无奈而为,人只有生存在这现实生活中才有了谈论一切的基础,不然一切都是空想。陈眉公在其中保持了清醒的头脑,并没有因为成为一名隐士而全心归隐。
  陈继儒在晚明特殊的社会适时的经营着自己的人生,这是一种对历史发展的顺应,也是对社会政治的抵抗,他的人生选择使他的生活游刃有余,也使他的文学具有了别样的特色,在不略文学传统价值意义的同时,更期望人们能在他的文字中“学生”,重视自己的人生,经营自己的人生,方为寻找人生真谛之关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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